朱贤杰:郎朗,弹出辉煌5-4 201130
郎朗,弹出辉煌5-4
文/朱贤杰(著名钢琴家、艺术评论家 霸拓艺术家顾问)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学术的基本态度。作为学术平台,霸拓推送(并不代表认同)能引发思索的文章。
我听的是星期六晚上郎朗在多伦多的最后一场演出。那是一场叫做:“Casual Concert Series”,即“便装系列音乐会”。乐队演奏员、指挥和独奏家一律舍弃平时的燕尾服,一身便装上台。开场前,指挥先对听众介绍当晚节目的内容。这种设想与郎朗的意思不谋而合。郎朗说:“交响乐听众逐渐减少,主要的原因是过于严肃,令年轻人听一次就望而生畏,造成观众日益老化。不少大师级的人物过分追求交响乐内在的东西,而忽视了如何把听众吸引回音乐厅。”
那晚郎朗穿了一件草绿色的便装,一件帆布裤,神情轻松地出场。原先我想郎朗第一次在多伦多亮相,或许弹老柴“第一”或者“拉三”可能会更成功。而贝多芬“第四”,有人称之为“女士的协奏曲”,钢琴织体相对地精巧细腻,我担心郎朗辉煌的技巧没有多少发挥的地方。星期四中午,郎朗也曾问我,弹贝多芬“第五”(皇帝)是不是效果更好,更富丽堂皇?虽然我同意他的看法,而且我以前在上海也演出过“第五”,但我还是对他说,我认为“第四”是贝多芬最诗意最钢琴化的协奏曲,也是我最喜欢的作品。
与其他协奏曲不同,这首G大调协奏曲开始不是由乐团先奏出呈示部的主题,而是先由钢琴轻声弹出一个五小节的乐句,然后引入弦乐在B大调上像丝绒一般的主题。独奏者需要有定力,才能凝聚听众的注意力,将他们引领到开头的几个轻声的和弦中。郎朗说过,通常他会等很久,等听众席中完全静下来才开始。有一次,他在芝加哥弹这首协奏曲,正要开始,音乐厅上空有直升机盘旋的声音,他等到飞机远去了才开始,“结果效果好极了。”
那晚他也是不慌不忙地等了好久。他一出手,我就知道自己的顾虑是完全多余的。开头几小节的和弦中,已经包含了如此丰富的内涵,这是一种直接向听众心扉倾诉的内心独白。在乐队齐奏之后,独奏部分的每次进入,都有一种清新的气息,他的技巧是完美的、无懈可击的。慢乐章中歌唱性的乐句是轻柔而极有感染力的,末乐章中华彩的经过句的声音似钟铃般清澈,与乐队和指挥的配合极为默契、水乳交融。郎朗的演奏既有年轻人的朝气和轻松自在,又有超越他年龄的成熟。他对这部协奏曲的演释证明了他不仅对柴科夫斯基和拉赫玛尼诺夫等这类技巧辉煌的作品能够驾轻就熟,而且对比较内在的古典作品也有深切的领会,已经具备了驾驭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的音乐作品的才华。
郎朗的演奏赢得了全场二千多名听众长时间起立鼓掌。为了让郎朗有时间返场加演,乐队和听众一致同意取消中场休息。他加演的是根据施特劳斯《蝙蝠》中的圆舞曲改编的钢琴曲,在这首李斯特式的改编曲中(郎朗说他自己也添加了一些东西),郎朗向听众展现了他那超绝的神奇技巧――连串的双音及和弦、左右手八度的大跳,以及各种各样在键盘上人所能发明的高难度动作,似乎全都集中在这首五分钟长的乐曲之中。令全场听众瞠目结舌的是,郎朗以一个大孩子嬉戏玩耍一般的姿态将这些超难度的技术令人眼花瞭乱地呈现于听众面前。他的双手简直就像在键盘上变魔术,将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完成得如此轻而易举。边上一位老外说,他的技巧足可以与全盛时期的霍罗维茨相比。汤普逊大厅的领位员,一位六十多岁的乐迷说,他在这儿工作二十年了,听过来自全世界的最好的钢琴家的演奏,“没有一位能与郎朗相比,郎朗是非凡的。”
演出结束,汤普逊大厅书店边上立即排起了几百人的长队,等待郎朗的签名。我站在一旁,看他从容不迫地接受一位又一位听众的祝贺,心中不禁有一种感触,布索尼说过:“钢琴家必须具有非凡的智慧、修养、感觉、热情、想像力和诗情,最后还要具有个性魅力,能使四千个不约而同走到一起的陌生人产生同一感情地磁力。”郎朗在台上和台下的魅力是无法抗拒的,当晚的听众之中就有不少在打听他的下一场音乐会何时举行,有的打算去费城听他的独奏会,有的则计划赶去魁北克听他六月份的音乐会。郎朗的演奏重新唤醒了这个城市对于古典音乐的兴趣和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