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贤杰：与巴伦博伊姆面对面 5-1 191202

与巴伦博伊姆面对面 5-1

文/朱贤杰（著名钢琴家、艺术评论家 霸拓艺术家顾问）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学术的基本态度。作为学术平台，霸拓推送（并不代表认同）能引发思索的文章。

巴伦博伊姆是个一刻也闲不住的人。我与他的会面约在今年五月最后一天的下午五时，我的老同学、中提琴家张立国与我准时来到了芝加哥市中心的四季饭店。大堂经理让我们在非吸烟的会客厅等候，他说：“大师通常只是在晚餐之后才吸烟”，随后进去通报。片刻之后，巴伦博伊姆像一阵风似地走来，匆匆与我们握手问候，接着就要求转去吸烟室。还没坐下，他先要了杯双份意大利蒸馏咖啡，在沙发上刚坐定，旋即拿出一支雪茄，用雪茄刀切去底部，火柴点燃。我们的交谈刚开始，他的手机响了，说了声对不起，便离开座位去接电话。几分钟之后，他回来又一次道歉说，方才的电话很紧要，是梵蒂冈打来的，教皇希望他带领他组建的“东西方第凡乐队”前去访问，他不得不接。

丹尼尔·巴伦博伊姆必定是当今古典音乐领域中最为忙碌的音乐家。他身兼多职：领导著名的芝加哥交响乐团已达十三年之久；是德国国家歌剧院的音乐总监并任终身指挥，又同时担任拜罗伊特音乐节的指挥。作为当代最杰出的钢琴家之一，他不断地举办独奏音乐会，弹奏协奏曲与室内乐。他录的唱片不计其数，超过当代所有的音乐家。他热心于推广现代音乐，特别喜爱布列兹和卡特的作品。近年来他专注于两位伟大的作曲家：贝多芬与瓦格纳，去年他在卡内基大厅演奏了贝多芬的全部钢琴奏鸣曲，举办了六次贝多芬作品的大师班，重录了贝多芬九部交响曲，指挥井弹奏了贝多芬的全部钢琴协奏曲。他还录制了瓦格纳的十部重要歌剧。

今年4 月，巴伦博伊姆在柏林歌剧院指挥新版的勋伯格歌剧《摩西与阿隆》和柴科夫斯基的《黑桃皇后》；同时他在他创立的柏林音乐节活动中，带领芝加哥乐团演出了巴赫的三部《勃兰登堡协奏曲》和柴科夫斯基的最后三部交响曲，及勋伯格为钢琴、小提琴和管弦乐而写的三部协奏曲，引起极大反响。一向挑剔的柏林乐评家将巴氏指挥的芝加哥乐团誉为“现今世上最为完美的乐团”。音乐节期间巴氏不但与女歌唱家芭托莉合开了音乐会，还“抽空”去维也纳“音乐之友”大厅演奏了贝多芬三十二首钢琴奏鸣曲。5月1 日，巴氏在赛蒙·莱托指挥下与柏林爱乐演奏了勃拉姆斯《第一钢琴协奏曲》，然后去纽约指挥爱乐乐团的布鲁克纳《第四交响曲》，并弹奏和指挥了莫扎特钢琴协奏曲。随后他赶回芝加哥，主持芝加哥乐团本年度音乐季的最后几场音乐会，并且为芝加哥市由青少年组成的“城市乐队”排练并举行结业演出。

如此频繁的演出活动，如此众多的职务，似乎只有超人才能胜任，所有熟悉他的人都为他那非凡的精力而折服。就在我们会面的前一晚，有一场巴氏与听众的问答招待会。第一个问题就是：“大师，您何以有无穷的精力应付如此繁忙的演出活动？”巴氏快人快语地答道：“你这个不能算问题。”或许他自己意识到说得太直率了，顿了一下之后又说：“如果我以幽默的方式来回答，你会觉得对你不恭，如果我认真地回答，别的听众会觉得无聊。简言之，音乐就是我的生活。”

确实如此。支持如此繁忙的音乐活动背后的原动力，就是巴氏对音乐的超乎寻常的热爱。他对有些美国音乐家最不满意的一点，就是他们只是把音乐作为谋生的一种职业，而他自己则时刻生活于音乐之中。他在家里招待朋友的时候，除非是讨论他感兴趣的话题，否则就常会因为音乐而心不在焉。有时他会走到另一个房间，在钢琴上弹起巴赫。如果与鲁普、勃朗夫曼等其他钢琴家相聚，有时他们会玩一种“音乐游戏”。比如将贝多芬交响曲中的某一主题在钢琴上即兴变奏，加上许多巴洛克式的装饰音，让对方来猜它的出处。从幼时被视为神童开始，他的音乐生涯一帆风顺，因此他对音乐之外的人情世故和社交应酬很少有兴趣。前不久，芝加哥乐团董事会举办“大师沙龙”聚会，宴请当地捐款最多的富商名流，巴氏当然得出席，可是他对于这种应酬少有耐心。他去了之后，对在场的人们说，可不可以弹几首曲子？大家当然鼓掌欢迎。于是他坐在钢琴前弹了十多分钟，然后，把一脸惊愕的董事会成员和捐款的富商撂在那里，自己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