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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贤杰:比赛这个话题 3-1 181231

2019-01-02

比赛这个话题 3-1

/朱贤杰(著名艺术评论家 霸拓艺术家顾问)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学术的基本态度。作为学术平台,霸拓推送(并不代表认同)能引发思索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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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贤杰 先生

 

前不久,笔者收到了日本滨松国际钢琴比赛组委会的来信,信中表示,他们希望中国选手能够踊跃报名参加201511月在日本的比赛,因为2015年是国际钢琴比赛的大年,每逢五年一届的华沙肖邦钢琴比赛,与每逢四年一届的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乐比赛,正好在同一年。今年举行的大赛,还有加拿大的哈内斯国际钢琴比赛(据说奖金是有史以来最高的,首奖十万加币)等等。他们担心,粥多僧少,到时候日本滨松比赛不能吸引到足够的包括中国选手在内的优秀选手。笔者在回信中,建议他们在中国的音乐杂志和报刊上刊登比赛的广告。同时,他们的来信也提醒了笔者,似乎到了就比赛这个话题,稍微聊一聊的时候了。

 

放眼当今国际乐坛,音乐比赛何其多也。据“比赛先生”阿林克先生统计,国际上单是钢琴比赛的数目,目前就在750个左右,虽然其中一些比赛并非是连续性的。但是,与上世纪50年代只有几十个比赛相比,其数量的增长是相当惊人的。不管这么多比赛的存在是否合理,它已经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现象。每年有成千上万个满怀希望的选手,在世界各地参加各种比赛。可是,对于比赛进行专题研究或者讨论的,却并不多。

在音乐表演者之间的竞争或者比赛,已经有悠久的历史。人们可以回忆一下,瓦格纳在乐剧《名歌手》中描写的中世纪的歌手之间的竞争;或者当年莫扎特与克莱门蒂在约瑟夫皇帝面前的比试。至于近代正式的比赛,据阿林克说,第一次是在1890年圣彼得堡举行的“安东·鲁宾斯坦比赛”。该比赛分为两个项目:钢琴与作曲。仅有少数音乐家同时参加了两项比赛,布佐尼是其中之一。后来每五年举行一次,分别在柏林、维也纳与巴黎举行,其最后一届是1910年。

然而在1930年以前,国际性的大赛还极为罕见,尽管极少数的比赛也成就了一些明星钢琴家,例如列维涅、巴克豪斯和阿劳,但是并不妨碍另一些从未参加比赛的钢琴家取得同样的成功,例如霍夫曼、施纳贝尔、吉泽金和霍洛维茨。西班牙钢琴家拉萝佳回忆道:“我年轻时,没有大赛这种事,我也不求参加比赛。即使有人想,也没有比赛让他参加。也许因为当年弹钢琴的人没有今天这么多,也许因为当年工作一般来说不太难找。如今,音乐家把比赛看做进入圈子的唯一途径。

大约从上世纪30年代起,年轻的钢琴家们通过参加音乐大赛从而开启职业生涯,虽然还不是必经之路,但是已经成为一条重要的途径。与此同时,音乐比赛也并未给那些曾经名落孙山的选手带来任何障碍,例如费舍尔、阿·鲁宾斯坦。但是到了50年代前后,比赛已经开始彰显其重要性。吉列尔斯、里赫特、米凯郎基利、弗莱舍、克莱本、阿格利奇、鲁普等等,都是通过竞赛从而强势地进入到国际乐坛。比较例外的是古尔德与巴伦博伊姆,他俩凭借着早年的轰动,不需要借助比赛就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比赛可以发现一些极为年轻的选手:米凯郎基利19岁时在日内瓦就赢得桂冠,古尔达16岁时也同样在日内瓦夺得第一名,索可洛夫16岁时在莫斯科获得柴可夫斯基大奖,波利尼18岁时在华沙获得肖邦第一名,16岁时的阿格利奇在一年之内获得了布佐尼与日内瓦两个大奖。比赛也可以使得一些选手一举成名,然后渐渐地销声匿迹。许多西方钢琴家,在莫斯科的“柴可夫斯基比赛”里表现光彩照人,但是没有能够经受时间的考验,然而他们在比赛中的演奏却成为让人无法忘怀的事件。

最为明显的一个例子是范•克莱本。笔者在2002年的一篇文章中写道:“对于许多钢琴家来说, 在国际比赛获奖是走向舞台的开端, 而对克莱本, ‘老柴’ 获胜的反响是如此不可估量地巨大, 一下子把他推到万众瞩目的中心, 达到他整个艺术生涯的顶峰,巨大的荣誉和压力使他后来再也无法超越自己。他终究未能像鲁宾斯坦、塞尔金、霍罗维茨和阿劳那样成为琴坛上的常青树, 其原因是值得令人思考的。”

       与此相反,有些钢琴家,从未在比赛中获得令人瞩目的成就,但是后续的发展,却使他们成为乐坛上的不老松。布伦德尔18岁时候曾经出现在博尔扎诺的首届布佐尼钢琴大赛中,最终只获得四等奖。这对于一位日后成为国际演奏届舞台上的主角而言,实在是微乎其微的成果。后来他又参加了法国的玛格丽特·隆---蒂博大赛和日内瓦钢琴大赛,企图一雪前耻,可惜均在初赛时就惨遭淘汰。但是,后来他靠着一步步用心经营,与浩大的唱片录制工程,逐步扩大他的影响,终于在漫长的演奏生涯中笑到了最后。这在某种程度上,证明了评委们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音乐比赛从它诞生的那天开始,就遭到各种各样的指责与批评。人们不仅批评比赛的程序与结果,而且对音乐演奏能否依靠比赛来遴选优劣提出质疑。还有一些指责,是比赛使得年轻选手期待过早到来的荣誉,而忽视了长期而严谨的砥砺;也有批评说,比赛使得选手注重于体能与技术方面的辉煌,从而忽略了对更有内涵与音乐价值的作品的专研;还有人怀疑,比赛能否发现那些真正具有后续发展能力的选手,由于获奖者过早地曝光于公众的面前,因而损害了获奖选手潜在的成长机会。

尽管如此,各类比赛,尤其是知名度很高的国际大赛,依然让各国选手趋之若鹜。比赛获奖者继续参加其它的比赛,以此来肯定自己的成就;比赛甚至催生了一批以此为生的“职业选手”,拉着行李箱从一个比赛赶到下一个比赛,靠赢取奖金为生。而音乐会听众,其中也包括一些专业音乐家,也认可比赛获奖者的招牌。各种层次的比赛,从地方到国际级别的,依然如雨后春笋般地兴旺。虽然有种种不足,虽然饱受批评,音乐比赛俨然成为专业和业余音乐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景。前苏联音乐家协会主席赫连尼可夫曾经说:“今天,没有人会否认比赛的积极意义。比赛的必要性是不成问题的。问题是目前有太多的各种各样的比赛在音乐界蔓延开来。很难想象在音乐表演生活中,如果莫斯科没有柴可夫斯基比赛,巴黎没有蒂博和玛格利特--朗比赛,或者布鲁塞尔没有伊利莎白女皇比赛,等等。”

    事实上,音乐比赛已经如此深入地渗透到我们的音乐生活之中,甚至可以说,它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音乐演奏界的生态。

 

如果音乐比赛改变了我们,那么我们可以对音乐比赛做些什么改变呢?

或许是到了重新审视音乐比赛的功能的时候了,因为,据说比赛的缺点,“往往是由一些围绕实发事件的糟糕态度而引发的,而不是比赛的理念本身有问题”。实际上,比赛原先的作用,即发掘与选拔明星级别演奏家的功能已经明显地减弱。假如业内人士意识到这一点,那么音乐比赛就会呈现出它不那么令人反感的特质。

但是对于比赛,目前还是有许多方面的不满与指责。


原载《钢琴艺术》2015年第三期